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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只是水准在‘两可’之间的时候才行得通的,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开头,手上拿纸笺的人还没说什么,站在他身旁的人就先开口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绝了,真是绝了,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未诵完,诵出声的人就忍不住击节称赞。
另一边的人打断了他要抒发的感想,瞪了他一眼,抢过话头诵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注一)...写情至于此,可称‘极于情,极于理’。”
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叹息。
他们这些能做裁判的人,都是公认的才子才女,‘才女们’还好,就算有个才名在外,也不是真靠这个的。
才子们就不同了,琢磨这些东西可算是他们的‘事业’。
如今读了一个小娘子快笔写就的即兴作,第一反应就是,文字太好!
自己一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东西。
一面是见证佳作的激动,一面却是茫然。
“真好、真好,写的真好,怎么就那么好呢?”
周婉拉着表妹的手,她也是从小读书识字的,自然品得出高低好歹。
“这阕词当为今日之冠!”
虽然还有些诗词作品没有看,但评判的人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
之前评判前,孟钊是拿了彩头出来的,是一对玉环。
白玉无瑕,显然是好东西,但重点不是其价值,这就是为年轻人游戏凑趣而已。
孟钊将那对玉环递与宜君,笑言道:“古有‘迢迢牵牛星’,今有十七娘‘纤云弄巧’,如此正是今人不让古人!”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本可以就此为止了,然而宜君接过了玉环,孟钊又继续道:“只是这‘金风玉露一相逢’之言,‘两情若是久长时’之叹,一般人是不能得的。
十七娘有此言语,该是日后有所应验。”
自古以来就有所谓‘谶言’的说法,平日里常说‘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就是此种。
而唐以来,又有诗谶之说,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唐时女道士李季兰六岁时咏蔷薇,写‘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其中‘架却’谐音‘嫁却’,令其父心中忧虑——小小年纪有此言语,将来恐成为失行妇人啊!
于是将女儿送入了道观做女道士。
至于结果么...当然如同俄狄浦斯的故事一样,越是不想未来怎样,所做的努力就越会成为事情走向既定命运的推动力。
蜀中人不太熟悉李季兰,相比之下更知道女校书薛涛,而薛涛也有一个诗谶。
她八岁时在父亲的考校下作‘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一句,就让父亲惊讶于她的才气之余,也和李季兰的父亲一样,产生了忧虑,觉得这句诗似乎在暗示女儿会沦落风尘。
薛涛的父亲倒是没有李季兰之父那样有行动力,但薛涛最后还是成为了官妓...可见,命运就是不管你反抗不反抗,都是会沿着既定的路走下去的。
诗谶之说在读书人之间是经常说的,虽然不到迷信的程度,但拿出来开玩笑并不奇怪。
唯一的问题是,孟钊是个未婚男子,而杨宜君是个未婚小娘子,在两人关系又不那么亲近的时候,这样牵涉到男女、姻缘话题的玩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杨宜君从第一次见孟钊起就觉得这个人有毛病...虽然杨宜君走到那里都有人献殷勤,但献殷勤也不是随便来的,大家都是体面人,没有不管不顾就冲上来的道理。
而孟钊呢,第一次见她就‘自来熟’的过头了,缺少距离感,说话没分寸——孟钊自己没感觉,杨宜君却是快要气死了。
平常因为孟钊的身份,也因为她不会在成都常住,她都忍了。
今次却是火气上来了,坏脾气管不住了,冷笑一声道:“到底是安东将军呢,博闻强记、博览群书、博古通今,连写了诗词会有应验这种事都知道...我就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应验。”
孟钊被杨宜君阴阳怪气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眼里闪过一道怒火。
然而很快又压了下来,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十七娘也太多心了,我也就是随意说说罢了...只因十七娘这阕词太奇,不是闺阁女儿家的声口,都说反常必有妖,这才想到‘诗谶’之说的。”
孟钊这话像是服软,但仔细一听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杨宜君挑了挑眉,却是不留情的:“这有什么可‘奇’的?闺中女儿写写牛郎织女之思就算是‘奇’了?那天下读书的男子还常作女子声口呢,那才是反常!”
“男子怨妇诗写了那么多,不说奇,倒是觉得小女一阕《鹊桥仙》奇?”
杨宜君就差在脸上写‘你好怪啊’几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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