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社橘顶跃下、刀噼应风色的那人身材高挑,肩胸却较寻常男子窄削,一身蟒袍猎猎飞降,可见松垮;面孔虽逆着光只见轮廓,随刀风刮至的幽香汗泽却无比熟悉。
应风色及时挪剑,以鞘壳接招,以免毁去刀刃,见来人落地变招,抡刀复来,赶紧扯下银色半面,横剑喝止:“……鹿希色,是我!”
刀至中途倏然偏转,女郎拧腰止斗,不觉摇散了一头汗湿的浓发,似笑非笑:“几时出家了?道长此后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修为怕要一日千里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应风色上前拉她袖子,又不好做得太明显,悄声道:“别……为解使令身不由己,我这不是扮燕赤霞么?笨儿子都还没生哩,要近女色,要近女色。”
“瞧见了,随身带俩标致妹子不是?道长这是求子心切哪。”
女郎淡道,面上虽是不冷不热,却听得应风色汗毛直竖,赶紧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拈花惹草,只近希色,其余免谈。
鹿希色眼角眉梢掠过一抹笑意,咬着薄唇并未接口,低头轻呼:“这便是半痴剑?给我瞧瞧。”
取来把玩,前事仿佛从未提起过一般。
被分配到第二关“柳毅传书”
的,除了鹿希色之外,还有顾春色、高轩色、平无碧,以及双胞胎之中的哥哥何潮色。
何潮色负责收拾的对象是江露橙,然而,在面对淡紫诃子也几乎裹不住的跌宕双丸,还有透出薄薄纱袖的香肩雪臂,血气方刚的少年眼睛简直不知该往哪儿摆,被凌厉快剑杀得左支右绌,若非应风色喊停,莫说披创见红,以江露橙出剑的狠辣机敏,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见新成员是两名女子,言满霜更连少女都称不上,至多就是女童,众人称奇之余,纷纷把羽羊神骂上了天。
龙大方见何潮色难得畏首畏尾的,不住拿眼角偷瞄露橙师妹,朝他后脑杓狠狠敲了个爆栗,端起师兄的架子,老气横秋道:“没规矩!
好好同你江师姊打招呼,你们夏阳渊平常是这么教的么?”
何潮色疼得眼角迸泪,捂着肿起一包的脑壳儿,悻悻还口:“说不定是师妹啊。”
江露橙噗哧一声,以手背掩口,露出粉橘色的酥莹掌心,衬得五指纤纤,宛若玉笋。
“你们奇宫的人说话好有趣。”
与余人通了门派姓字,又替言满霜引介。
龙大方本想给何潮色个下马威,教他莫打未来师嫂的主意,这下两人倒有说有笑起来,聊得比自己还热络,不好明着摆脸,干咳两声,假意张望些个,不觉提高了音量:“这么说来,只有何小弟被落下了?”
何潮色闻言一怔,原本神采飞扬的模样迅速黯淡,欲言又止半天,垂首低道:“我……没感觉疼,他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应风色道:“不在这一关,便在下一关,赶紧接应便是。”
何潮色稍稍打起精神,却见高轩色把手里的兜鍪往地面上一掼,怒气腾腾:
“说得比唱得好听!
咱们困在这儿多久了,天杀的怪物一批接一批来……下一关?你倒说说关卡在哪儿,指将出来,老子打出去给你看!”
他披了身金灿灿的甲胄,不同于黑山老妖的诡异镌铠,就是戏台子上常见的武弁打扮,土鳖不说,被掼在地上的髹金兜鍪两侧各有一只螯钳,头顶还有一对连着蟑螂须似的大眼珠子,越看越像——“没错,就跟你想得一样。”
何潮色扬了扬手里的虾形兜鍪,转过背门那个大大的“兵”
字黑绣。
“他是蟹将,我是虾兵,就是守龙宫的那种。”
难怪高轩色一脸阴沉,想死的心都有了。
龙大方辛苦地憋着笑,一一望去:鹿希色穿得活像个太平王爷,华服锦靴,摘下的金冠掖在腰带里,估计是嫌打架碍事,应是龙女的叔叔灌塘君;平无碧的袍服又比她更华贵,头戴九旒??冕,金履服剑,肯定是龙女之父泊陵君。
至于扮成龙女的不是别人,正是鳌跃门的新秀顾春色,看他一袭粉色绣裙外罩缀了兔毛边儿的雪白连帽斗蓬,手持牧羊用的长杖,衬与清秀的脸蛋,龙大方倒也不觉得不合适,应师兄却露出一脸恶寒,死活不理顾春色的含笑问候,当他是摆设一般。
“既是’柳毅传书‘,那柳毅人呢?”
运古色突然问。
“……死了。”
鹿希色指着远方那一大片的残尸断体,淡然回答:“来不及问名字,总之不是山上的。
另两个也是男子,扮成泾河龙王夫妻,其中一个同柳毅一样,死于兽群践踏,另一个说要找路出去,自己跑进夜雾里,再出现时已是一具死尸,挂在牛角之上——”
“等、等一下,我都听糊涂了。”
龙大方扳着手指数数儿。
“所以,原本不只你们五个,还有另外三个九渊使者?什么兽群,什么牛角……师姊妹子,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明白,怎串起来全听不懂?”
运古色指着摊散在远处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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