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说时的神情带着沉重和悔恨,语气更是忧伤,他郑重其事地同苏青说道:“谢伯母,我想要带子俞出国。”
苏青的神情微愣,而后便低垂下头沉默了起来,双手紧握着,心里却是错综复杂成了一片乱麻。
顾城说的有理有据,国内对心理范畴上的研究还不算很深入,他想要带谢子俞回英国,回到当初盛夏所在的那个疗养院中去,再加上在这里有太多不好黑暗的经历发生,离开这里对于谢子俞的康复也有一定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就现在来说尽管盛夏已经接纳了谢子俞,原谅了她,但不管是谢家还是谢子俞本人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曾经的过往。
离开,用时间来给予一个最好的答案。
苏青苦笑着抬头,眼底却隐隐有泪光闪动,无不悲哀的开口道:“看来我注定命薄,儿女永远都无法全部留在我的身边。”
回想此前的二十多年时光,只有三年的时光是真正的和睦双全,她这一生注定有两女,却也注定了两者只能得其一。
看着苏青神情黯然的离开了医院,顾城眼神黯淡却又带着坚决,这是他的罪,救赎或者毁灭都该由他亲手来过。
倚在病房前向着里面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撒了一地,谢子俞跪坐在地上,脑袋枕着盛夏的大腿,眯着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盛夏念着手里的童话书,书是早晨盛夏来看谢子俞的时候他拿给她的,谢子俞现在的记忆混乱,连基本的常识都几乎丧失,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人来耐心的一点一点的重新教会。
他本以为盛夏会拒绝,结果却得到了对方温和的笑脸和接过书本的手,像是为了弥补之前因为嫉妒错乱而亏空掉的时光,此刻的温馨和睦是顾城多年来始终不敢去想,在此后的多年也再没有见过的。
沉默着在病房外站了许久,直到盛夏温柔的念读声停止下来,恍然发现对方正温和的看着自己,而趴在盛夏腿上的谢子俞已经不知在何时睡了过去。
顾城走过来轻手轻脚的将睡着了的谢子俞抱回床上,温暖的阳光投射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之前所见过的惶恐与不安,有的只是安详和宁静。
盛夏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放在了一边,看着睡梦中的谢子俞忽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煞是好看:“你看虽然是同胞的姐妹,可她生病的时候却跟我是不一样的。”
顾城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睡得安详的谢子俞道:“是啊,你那会儿犯病的时候整夜整夜的不肯睡觉,吵得整个疗养院的医生都快疯了。”
盛夏偏了偏头目光带着浅浅的忧伤和浓重的怀念,半晌才认真的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带子俞回英国去治疗。”
顾城转过头来看着盛夏,神情和语气都变得极其认真。
盛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而后抬起头看着顾城的眼睛微笑着认真的说着忠告:“阿城,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子俞她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最好的?”
顾城神情微愣,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盛夏抢了先:“我小的时候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可悲的因为一句话而流落在外,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总是会告诉我,等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妹妹就会回到家里,而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记得好好跟妹妹相处。”
“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只是觉得有了一个妹妹就多了一个玩伴,我小的时候可以一起玩的伙伴很少,知心的就只有商左和陆然两人,同性闺蜜什么的更不用说了,那会儿就一直规划着等到妹妹回来我要跟她一起玩些什么……”
“可是等到妹妹真的回来的时候又因为子俞的性格太过胆小怯弱,总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距离感无法亲近起来,之后又出了那种事情就更加不用说了。”
盛夏的神情随着回忆而逐渐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忧伤,面上的笑容也有些苦涩的味道,顾城觉得喉咙中有些哽咽,内疚愧疚纠结成一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女子。
盛夏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睡着的谢子俞的身上,目光逐渐变得温和起来,像是融入了阳光的温度,带着温暖人心的力度:“现在的谢子俞像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满足了我对于妹妹这个存在的所有幻想,阿城,你有没有想过,失忆或许是她潜意识中最想要的结果,如果治好了她,让她想起了那些被错乱的事情,真的会是你想要的吗?。”
“人心上的伤口不是能用药物和时间就能够简单治愈的。”
刹那的恍惚之后是长久的沉思,看着盛夏的眼神中带着微微的诧异和欣慰,眼前这个由他照料陪伴亏欠了八年的女子沐浴在金色的眼光下,眼角眉梢俱是温和柔软的笑意,是真正的经由长久的努力后从黑暗中脱出进入光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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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都会有尘埃落定的一天,就在商左吵着嚷着要直接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的时候忽地就传出了消息,前几日,B市警方打掉了一个大型的犯罪团伙,经由团伙的头目供述陆然曾参与其中,并多次为他们提供资金援助。
陆氏埋藏了多年的暗部被连根挖了起来,考虑到陆氏在B市的影响,警方紧急召开了会议商讨捉捕方案,而就在他们开会的时候,陆然衣衫整齐的站在了警察局的门外带着陆氏的一系列机密资料前来自首,在B市扎根多年的陆氏顷刻之间崩塌。
因为要调查陆然的缘故在其被捕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律师不允许别的人探视陆然,一直等到开庭审判的前一天盛夏才得到去见陆然的允许。
两人相见隔着一张桌子,但实际上却不知道会隔上多少年,陆然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只是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神情却又显得格外轻松,身上穿的衣服也单薄异常,盛夏看着这样狼狈的陆然一时无语,只是放在桌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陆然率先打破了沉默,被手铐靠住的手状似轻松的放在桌上,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仿佛没事人一样跟盛夏拉家常:“我听说你跟商左的婚期已经定下了,你这样跑来看我商左不会吃醋吧?”
盛夏偏转头不语,隐隐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忍了许久才咽下那股酸涩的情绪转过头来看着陆然问道:“陆然这就是你当初跟我说的放过你自己吗?”
陆然笑着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盛夏的眼睛泛红,语气带着沉痛:“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接手陆氏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卷宗上写着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全是你做的……”
“卿卿。”
陆然抬手握住了盛夏紧紧交握着的双手,目光温和纯粹,语气宽慰着说道,“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我们之间的时间……并不多了。”
盛夏觉得被陆然握着的手有些发抖,紧咬着嘴唇才没让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落下,耳边是陆然故作轻松的叮咛:“结婚了之后记得对商左好一些,你打小性子就直脾气也来得暴躁,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商左这个家伙能够纵容你一世,别没事无理取闹,回头把人吓跑了可就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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