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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写了个安,右手写了个衾,心口画了个思。
写字的不好看,抹了重来,反复几十次后,唐零儿的情绪像天边的亮圈逐渐暗了,兀自又埋怨起来,不知道安衾思为什么不带她走,是自己不好,还是她不好……唐零儿晓得自己想的窄,雄韬伟略、经国之治,从没在她的脑海中盘亘,或许,就是因为这点,安衾思,她……想来,自己确实不能给她什么东西。
胡乱在车板面上画了几个圈,越画越乱。
算算时辰,怎么就快要到了?
空空描了描昭觉寺的外貌,唐零儿甫一下车脚步不稳,还好易宣扶着她。
大庙前左右两头石狮已经遭人削去了前掌,这座大庙经历数次烧杀抢掠,满身疮疤,朽木味充斥人的鼻腔,若细闻,还能嗅见淡淡的腥味。
一年前,唐军联合回纥兵尽斩安史一脉,史朝义派十万精兵列阵昭觉寺,而后兵败逃走,战争的残痕经由时间和物体的发酵,破败地更加不堪。
厌弃这里的味道,唐零儿和易宣快步跑进庙里,上下索求般东张西望,庙内太大,比白居寺的格局还要复杂,重重深门,间间僧房,他们户户闯入,除了惊起一地草雀和几只老鼠,并未看见其他活物。
只有大厅烧了一地的黑炭,残留了人来过的痕迹。
易宣伸手抓了抓炭,发现还是暖的,失望之余又兴奋起来,“师兄他们肯定还没走远。”
哪叫唐零儿逮了他看了两眼,又大声唤师兄的名字,声音凄厉又哀怨。
边喊边作势还要去一间间找,易宣见她看得尤为仔细,好像第一次找是找师兄的身影,第二次是寻师兄的足迹。
易宣正准备跟她一起,就听白诃玩着狗尾巴草,站在庙门中央说道:“他们朝莫州方向走了。”
易宣一听就急得抓头:“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你们得早信啊。
我不带你们来,零儿妹妹能安心吗。”
白诃见唐零儿还怔怔地推门看,他提高声量道:“再不走,可就真赶不上他们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坐在房间里,安衾思双目收紧,以一根头发丝的宽度慢慢移动看地形图,烛火点了又灭,烧完又点,窗子吹了一阵冷风,她打了一个喷嚏又接着一个。
门被一双白纤手轻轻推开,来人并不打扰安衾思,将窗户悄悄关上,待安衾思看向她时,那人微微埋怨说道:“客栈的蜡油可都要被我们倒光了。”
她的语气令安衾思恍惚一阵,随即又看向地图,说道:“田承嗣答应我向唐军投降,并不是顾着我和先父面子,而是看史朝义大势已去,为戴罪立功,或许会将我们这些个‘乱臣贼子’一干扫尽。”
胡灵见她脸色铁青,唇瓣紧绷,脑袋顶还闪着蜡烛的黄光,光秃秃的,反而将她棱角雕地更加深邃,眉骨比当姑娘时微微突出,两只眼睛嵌在眼窝里,苦的时候,连眼睛也不肯说话。
再想她近来年受的苦,忽然变成另外一人的模样。
胡灵慢慢叹了口气,扶上安衾思的手说道:“五年了,过完这一场,今后你也放过自己,好吗?”
见安衾思无动于衷,两眼凝滞若有所思,胡灵也想测一测经年未见,她对自己的忍耐还是不是如同原来一般,再看天色已软,月光乍现,她呼地吹出一丝气,灭了烛火。
夜中,见跟前人终究放下那张纸,说道:“睡吧,别扰了你。”
胡灵安了心,见她卷好地图朝床边走去,她连忙也跟上去替安衾思宽衣解带。
待安衾思躺下了,她也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裳,却见身后人换了一面靠墙躺着。
胡灵滑开丝带,又褪去外衣,冷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掀起一角被衾,正要靠向她时,床上之人忽然开口说道:“灵儿……我已经不太习惯与人同眠。”
第77章七十七
秋夜的凉风缕缕扣住身体,窗户明明合紧,胡灵还是忍不住浑身小抖,她把被衾一角给安衾思掖好,搂紧自己的衣裳,朝房间另一头空床走去。
夜半,辗转反侧,枕头给给她噌地变形。
仔细听另一边那人传来的呼吸声。
共枕太多次,胡灵听得出她的呼吸声并不均匀,一长一短半顿,她晓得那人没睡。
擦了擦眼,胡灵将气息藏在空气里,慢慢道:“衾思,为什么不问问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虽从小长在安家,胡灵并未将自己当女婢看待。
哦,不。
是在侍奉衾思之后,她才不是奴才。
衾思给她取名,教她写字,找先生教她读书……不眠的夜里,胡灵总这般一件件数她的好,才过得下去。
“有人已经同我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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