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太子李瑛被废赐死,武惠妃当时病状未显,李隆基曾向宰相询问立储的人选。
牛仙客唯唯诺诺唯李林甫马首是瞻,李林甫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建言寿王李瑁可为太子。
高力士其时在侧,闻言后紧盯皇帝的反应。
李隆基此时脸上未有喜怒之色,甚至还闭目思索了一会儿。
高力士明白,李林甫今日的表态实在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因为他刚刚向皇帝说过废立太子为皇帝家事,今日又怎能直言推荐太子人选呢?
此前已有风言风语说惠妃与李林甫私下联络甚频,那么他如此表态,肯定是得惠妃之语了。
李隆基心细如发,怎能容许宠妃、宰相以及今后的太子连成一线呢?他现在隐忍不发,很大程度上归于自己与惠妃的恩爱。
如今惠妃已逝,则皇帝心中当有微妙的变化。
高力士斟酌再三,觉得自己该是向皇帝进言的时候了。
李隆基自从武惠妃逝去之后,近一个月未让其他妃嫔侍寝。
高力士这日待李隆基用毕晚膳,上前请示道:“陛下,前日会稽奉来数盆百叶木芙蓉,今日其花开得正旺,还请陛下移步前去一观。”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好呀,我们就前去一观吧。
高将军,你这些日子费尽心思,无非不想让我孤坐殿中吧?”
高力士道:“饭后百步走,此为古训。
臣觉得甚有道理,遂促请陛下,不免有些聒噪了。”
百叶木芙蓉摆放之地在“花萼相辉楼”
之下,李隆基近来一直居住在兴庆殿中,两地相距何止百步?高力士被李隆基识破心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又说道:“陛下近来减食少眠,说到底还是常常孤坐殿中少有行动的缘故,臣无能使陛下心境顿开,只好用如此法儿让陛下起身了。”
李隆基大为感动,说道:“朕号称君临天下,然天下之人能知朕冷暖者,唯高将军一人而已。
嗯,走吧,我们就走动一回。
既在宫中,就不用他人相随了。”
其时刚至初夏,白日里阳光甚烈,到了太阳掩入西山之后,些许凉意渐渐沁起,人行在庭院之中,倒是十分惬意。
李隆基在甬道上行了一段,眼观四周的姹紫嫣红,再嗅花香阵阵,心绪渐渐展开,其喟然叹道:“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高力士知道皇帝所吟的为庾信的《枯树赋》,说的是东晋大将桓温北征经过金城,看到自己年轻时所种柳树皆已十围,遂叹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遂攀枝执条,泣然流泪,感叹岁月易逝。
李隆基现在如此吟咏,大约睹宫中景物依旧,而佳人已逝,其心中多有悲怆之意。
高力士为了转换李隆基的心意,不随其话头触景生情,笑道:“陛下,臣已让武贤仪香汤沐浴,待会儿将她送入兴庆殿如何?”
武贤仪虽姓武,却与武惠妃无任何瓜葛。
其已被李隆基临幸过,去岁末刚刚生下了李隆基的第二十九子李睿。
武惠妃在世的时候,宫内人为示区别,皆呼武贤仪为“小武妃”
。
李隆基闻言摇摇头道:“唉,自从惠儿走后,我对女人再无兴趣。
高将军,还是免了吧。
我近来睡眠不好,若再来一个不如惠儿熟稔的女人为伴,说不定会扰了睡眠。”
高力士见皇帝不肯,也就不再勉强,遂叹道:“陛下正当盛年,还是需要阴阳调和的时候。
臣窃以为,惠妃生前侍奉陛下无微不至,她现今若地下有知陛下如此不爱惜自身,其寸心顿碎。”
李隆基摇摇头,说道:“我心中明白这些道理,奈何心中思念如此,挥之难去,实为无法之事。”
说完话又长长叹息了一声。
高力士深明李隆基的性情,知道他宠爱某女时,往往全然投入,其情既醇又浓。
如今武惠妃逝去,其心绪难平,实为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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