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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炽从纪善所回来，就看到张昭华伏在凭几上神色恹恹，还愁眉苦脸地，他仔细瞧，早上自己给画的眉毛还在呢，但是好像更晕开了，眉尾那地方迷迷蒙蒙的，好像轻烟堆簇到了鬓间样。
“哎呀，”
高炽这样赞叹声：“没想到我第次画眉，竟然画出了种新样子出来，你瞧瞧——”
他说着竟把那梳妆台上放的好好的黄铜镜搬了起来，那镜子约摸有尺半了，是个大物件，居然就这样被他提携了来，双手举着撑到了张昭华面前，哈哈哈笑着让她看镜子。
张昭华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却看到自己那两道眉毛全都晕开了，好像水墨画里的轻烟样，反而衬的根根眉毛有如蝴蝶的触须样细。
“怎么样，”
高炽得意起来：“还说我不会画眉，你瞧我给你画的，是不是眉妆里的倒晕眉！”
不等张昭华开口，他自己又摇头道：“错错错，说倒晕眉也不类这样，我觉得‘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倒才是你这样的，所以这眉，应当叫横烟眉！”
“拉倒吧你，”
张昭华忽地站起来，把眼前偌大的黄铜镜怼到他怀里，把他惊得后退三两步才道：“我今儿让你画了这两道眉出来，路上人都打量我，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背后怎么说我呢！”
想起在中殿里，徐王妃见了她也不由得笑了会儿才说话，还问她这眉毛是谁画的，还是丹娘站出来担下了，但是看王妃神色，简直可谓是明察秋毫了。
这可真是羞赧，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是事实是，丹娘偷偷告诉她，世子画眉时候吟诵的“半额翠蛾，扬效东施，柳叶苍，春山两座如屏障”
，还有后几句，叫“刀剃了又长，线界了又长，萋萋芳草”
。
是说她眉毛跟野草样，剃了又长，春风吹又生呢！
高炽见她知道了这几句，便道：“你这样觉得，便是你觉得了。
我可真心不是这样想的。
我原是随口说了前几句，觉得适合此情此景，但是忽然想起来后面几句，要是说出来，你肯定不愿，我就没说。”
“你就是戏谑我，”
张昭华气呼呼地：“你说得再狠点嘛，你怎么不说我这眉毛是从嘴上刮下来的胡子唯恐糟踏掉，贴在前额上的。”
这下高炽指着她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哎呀我死了算了！”
张昭华直接仰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我今儿造什么业了，顶着这两撇胡子出去，被笑了路！”
“有几个人看见了——”
高炽宽慰道：“谁敢笑你啊？”
“都看见了！”
张昭华跳起来：“我今儿被母亲差遣去典宝所清点永安永平的嫁妆，哪里想到所里会有上百人前前后后忙碌呢！
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都瞪着眼睛瞅我，说话都盖不住笑音儿！”
“你这是多心，”
高炽道：“他们哪敢抬头盯着你细看，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是眉没画好，反而觉得是你画了种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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