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黄上校是送太太来的,略站一站就走了以外,其他诸人或在沙发上围坐,或盘踞在墙边的圈椅上,有人谈天,有人吸烟,有人观书,都一副“宾至如归”
的样子。
这样的“沙龙”
,其实是很容易混的,方晴发现。
因为演说家太多,最缺的是听客。
你只要含笑安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便好。
郑衍靠在书架上,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别过去,翘个虚虚的二郎脚,手里端着茶,含笑听着众人的高谈阔论。
对这种文艺沙龙,郑衍是熟惯的,甚至是懒懒的,有什么意思呢。
转转头,每个人都是原来的样子,哪怕初次相识的人,仿佛也曾见过类似的模子,包括方晴这样的乡巴佬——第一次来的土包子好些都这副德行。
方晴正听欧阳先生说“克里奥尔语”
和“洋泾浜”
,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个遇到心仪男教授的女学生——欧阳也确实是个风度翩翩、儒雅博学的教授。
郑衍在心里嗤笑一声,转而走过去与欧阳太太聊起天来。
“友直快回来了吧?”
“嗯,也就过年前后的事。”
郑衍点头。
“他是传统的士人,学以报国。”
欧阳太太淡淡地笑道。
郑衍点点头,沉默半晌,然后便笑了,轻佻地用眼神示意,“明澜,这样风度翩翩的先生,每天被燕京的女学生们围着,就不怕被拐跑了?”
欧阳太太看了欧阳先生和方晴一眼,笑了,“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你还带来北平这染色缸,不怕被拐跑了?”
郑衍摆出个受惊吓的表情,“我们可不是那种关系。”
欧阳太太略带促狭地笑道,“真的不是吗?”
郑衍不回答,只笑道,“回头一起去鲤跃居吃饭吧。”
“你还不知道鲤跃居拆了?”
“是吗?几时的事?”
……
方晴“听课”
听得不亦乐乎,听这些有学问有智慧的人说话真是享受。
方晴从没如此真切地遗憾过自己没能去新式学堂读书,不晓得大学的教授们是不是都这般博学又有趣。
黄太太正在说戏剧创作与新诗。
与欧阳先生的深入浅出不同,黄太太的言论华丽别致,好引据西人言论。
她念外文诗或台词时,声音有一种特别的低沉,与讲国语时的婉转俏丽的调子不同,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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