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安排的,即使他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谢意。
事实上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我知道你。
你们一家生活在托尔托里奇南面的贫民窟,你的父亲曾参与过十三年前的战争,并且牺牲在了战场上。”
面对汤姆的沉默,弥涅耳瓦有足够的耐心。
她不介意自说自话,所以她放下撑着脸的手,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不慌不忙地继续,仿佛失神时口中念念有词:“迫于生计,你的母亲成了妓女,不久以后就因为瘟疫和性病而过世。
你是在码头工作时加入青年党的,那个时候你才十二岁。
后来,你又成了蒙托庄园的马车夫,你的妹妹安娜也在蒙托庄园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汤姆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像是没有听到弥涅耳瓦对他用的敬语,毕竟没有人不知道意大利老贵族们的教养闻名整个欧洲,他们几乎是唯一会对平民和部分下等人用敬语的贵族。
“这期间你仍在参与青年党的活动,而且犯过不少罪……比如说,帮助毒贩莱姆斯?西玛在公堂上作伪证,将遭到他性侵犯的蒙托庄园女仆黛西?娜伦以莫须有的罪名送进了监狱。”
她缓缓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弯下腰伸手拾起他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挂坠,一边把玩着一边语气平淡地阐述她所“知道”
的一切,面不改色地凭借余光捕捉到了他微微皱起眉头的表情,“六年前你带着妹妹离开了蒙托庄园。
你把她送到了切法卢外的托里斯小镇——一个女性聚集起来提供性服务的小镇。
你让她走上了你母亲的老路。
那时你已经是青年党的骨干力量之一,我猜你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做的。
再到后来,你娶了你现在的妻子萝拉。
就在一年前,她为你生了一个女儿,你们给她取名叫贝拉……”
她听见汤姆的呼吸一沉。
“你想做什么?”
他终于开了口。
他是抬头看着她说这句话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和紧张。
值得赞赏的是,他的语调依然平稳。
弥涅耳瓦直起腰身,松开那枚十字架挂坠,习惯性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汤姆,你认为什么是国家?”
她反问他。
接着她走到了书房半敞的窗边,视线越过布鲁尼庄园遥远的边界,投向更远的地方:“从西西里岛的最南端,一直到阿尔卑斯的西南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跨越了好几个世纪,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被称作‘意大利’,可它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
哈布斯堡,两西西里……‘意大利’被割裂成一个个邦国,在拿破仑时代才因马志尼的出现而产生统一的呼声。
想想看,我们是怎样统一我们的国家的?加富尔的谋划?红衫军的冒险?还是马志尼唤醒的意大利梦想?武装起义,暴力,公众投票……选择这个国家的,是人民。
是人民亲手复兴了古罗马的文化,包括你的父亲。”
说完,她转过头来,再次看向汤姆。
她说:“意大利王国的存在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共同的荣耀。”
“所以我们应该平等。”
汤姆无畏地对上她的视线,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对贵族说话,就好像他们之间不再存在上等人与下等人的区别,仅仅是相互对立的敌人:“可北方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野人’,‘令人丢脸的落后地区’,‘民族的耻辱’。
我们同样付出了鲜血,却得不到同等的回报。
你们把这块土地打烂成了废墟,用花言巧语欺骗我们这些从废墟中爬出来的人们,让我们选择了你们的王国。
而在那之后,你们遗弃了我们,却要求我们依旧忠于你们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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