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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听了,哈哈大笑,望向陈恪道:“蜀人雄辩,我这次真是服了。”
“听老师的话,好像还见过哪位蜀人?”
“就是你那未来岳父,苏洵苏明允。”
欧阳修笑道。
说起苏洵来,此番来到京城,确实不同往常。
靠着张方平的推荐信做敲门砖,他见到了文坛盟主欧阳修,欧阳修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和他的文章,并向他的老朋友,宰相富弼、使相韩琦等人推荐。
在短时间内,苏洵便和京城里的名臣都建立了联系。
在苏洵看来,似乎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了……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除了欧阳修之外,那些顶级大臣,都喜欢他的文章,却对他本人不予置评。
这让苏洵无比失望,他反复思考,难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那些喝彩声,确实是发自肺腑,自己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向皇帝推荐自己呢?
这就是宿命啊!
所谓人不能跟命抗,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十五年前,他第一次来京城时,就想到这个办法,他不难博取功名,因为那时候,正是大宋遭受西北惨败,官家励精图治,打破一切陈规陋习,只要是有用的想法就都会采纳。
然而之后的庆历新政里,就有很重要的一条,叫——‘抑侥幸’!
‘抑侥幸’,就是不许越级提拔人才的意思,从那之后等级制度牢不可破。
人人都是体制内的一份子,谁都得维护它。
想要功名,可以,考去……想要破例,没门。
更何况,苏老泉文章写得超迈古人、独步当时不假,思想也是最纯正的儒家思想。
可是当年孔子、孟子周游列国时,难道就得到了什么好果子吃?因为儒家学说本身就存在着极大大缺陷,在初创者时代就没有完善过。
更何况时代已经过去千年,怎么能用先秦时诞生的思想,去解决现在的问题?
所以大佬们只是单纯欣赏其雄奇的文章,而对他的治国思想嗤之以鼻,陈恪其实懂这番道理,但真的不忍心跟苏老泉说……对于一个快五十的人来说,这样的现实太残酷了,还是让他继续迷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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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是个纯粹的君子,只要你能让他认为有道理,就不愁他不挑担子。
所以从他那里离开时,陈恪感觉心里的大石,已经要放下一半了。
其实他心里挺歉意的,因为这件事,注定要得罪文彦博等一批顶级大臣,然而除了老欧阳之外,陈恪实在无人可求……赵宗绩倒是更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但这种顶级武将去留的问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小王爷肯定要避嫌的。
甚至连柳濠这样的前武将都要避嫌,以免有人认为这里面有小团体,事情就复杂了。
欧阳修却看得开,还安慰陈恪道:‘我这辈子开口就得罪人,虱子多了不痒,不差再多几个了。
’
其实还有个人,他也能去求一求,但围绕着狄青的命运,注定会有一场持续太久,却异常激烈的战斗,必须要保存好实力……现在战斗还没打响,自己岂能上来就把底牌打光?
回去的路上,陈恪让船靠在了竹林庵附近……柳家的宅院也不能住了,全家便搬到这里。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来给柳月娥换药,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老太爷有吩咐,柳月娥伤好之前,他可以随意出入,因此陈恪一路畅通无阻,便到了后院的客房中,柳月娥早就等在那里。
轻车熟路的剪开绢带,陈恪仔细看伤处,笑道:“终于长好肉了。”
柳月娥点点头,没有说话,自从受伤之后,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也不大说话,每天没白没黑的打坐调息。
家里人以为她这是为了尽快痊愈,陈恪却清楚感受到,女孩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但心里的创伤,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陈恪知道,她所受的心灵创伤来自两方面,一个是小环的死,并不是开解几句就能抹平的。
一个是自己退婚,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却导致相同的后果,那就是让她深刻怀疑起自身,这十八年来,是不是全都错了……
前一方面,陈恪可以继续开导,但后一方面,他每次出现,对她都是一次伤害加深。
这让陈恪十分歉疚,总想着尽力补偿她一些……从药箱里拿出个精致的粉色瓷瓶,他献宝似的递到柳月娥面前,笑道:“你猜这是什么东东?”
柳月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摇摇头,继续出神。
“这是我费尽心思,才讨来的一瓶宫里用的玉容膏。”
陈恪笑道:“这东西你听说过么?”
柳月娥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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