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什哈都是旗下包衣,主子的兄弟授了意,不敢不听,也不敢全听,手上松了松,犹豫着看弘韬脸色。
弘韬刚才火气大,脱口一说,再倒过头来想想,的确有不当之处。
其实一只蝼蚁,碾死就碾死了,没什么大不了,要紧的是消息传出去,对他自己没好处。
利害关系一计较,那股子热气也冒完了,打算顺杆往下滑。
“没听见十二爷的话?”他胡乱摆了两下手示意放人,但是就这么饶了他又太便宜他了,因横眉冷眼道,“今儿算你运势高,没有十二爷替你求情,不要你命也打你个腿折胳膊烂。
下回长点儿心,再犯在我手里,仔细你这一身皮!
”
定宜先前吓出一身冷汗来,那些侍卫一松手,简直像阎王殿前转了一圈,腿里都带着苏。
待缓和下来,呵腰说是,“小的记下了,下回见了王爷一定好好伺候着。
”那头要上轿,她紧走两步上去打帘,“天儿热,王爷受累了……您好走。
”
就这么,七王爷手指头漏道fèng,够她超生的了。
回过头来再看十二王爷,太阳光照在他肩头的行龙上,龙首四爪,立在那里,伟岸如山。
他似乎并不指着听她的客套话,事儿办完了,迈过抬杆进轿门,定宜虽迟疑,还是蹭过去唤声王爷,就地打了个千儿,“今天多亏了王爷,小的才保住一条命。
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以后王爷有吩咐,小的肝脑涂地,报答王爷救命之恩。
”
她说了一堆,奇怪醇亲王像没听见似的,坐定了,表情也没什么大变化。
竹篾编成的围子透风,夏天代步清凉,窗口的小帘子被风吹得飘起来,有零星的光落在他脸上身上,宝相庄严,叫人挪不开眼。
王爷就是王爷,派头大是天生的,救了你不表示愿意搭理你。
她讨了个没趣,轿子上肩了,只好讪讪退到一旁,倒是边上一位近身长随应了她一句,“王爷知道了,往后办事留神,救得了你一回,救不了第二回。
”
她一迭声道是,把腰弓得虾子似的,“恭送王爷。
”
亲兵在黄土道上走出一片扬尘,脚步隆隆去远了,她这才直起身来。
视线追随,唯见轿顶天青的燕飞翩翩,这样充满血腥的地界儿凭空冒出一股清流,难得,但也格格不入。
她劫后余生,把衙门里其他人吓傻了,一个个远观不敢靠近。
等那些亲王和侍卫们拐了弯才围上来,缩脖儿吐舌头说:“你小子命真够大的,回去告诉你师父一声儿,今晚上下碗面吃,捡了条命,多活几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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