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芬梳好头发,把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甩在脑袋后头,背上小提琴盒走了。
周蕙把肉票和钱压在小儿子床头的台历下,出了门。
郁青听见她在外面说道:“我走了啊,你看着点儿豆豆。”
豆豆是丁郁青的小名,那话当然不是对郁青说的。
家里片刻间就安静下来。
郁青在床上又滚了几滚,终于完全醒了。
他爬下床,去洗漱吃早饭。
小客厅的柜子上摆着他爹丁康的黑白照片,照片前的盘子上堆了好几个奶奶早上新蒸的大包子。
丁康是个漂亮人,五官端正,鼻梁高挺,有会笑的大眼睛和一脑袋羊毛卷儿。
厂里的老人儿都说豆豆和小时候的丁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让郁青看着那张照片,心里觉得很亲近。
虽然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丁康就因公去世了。
黑白照片儿里的丁康笑眯眯地看着小儿子。
郁青也很不客气地从丁康照片前的盘子里拿了个包子吃。
包子还是热的呢,只可惜肉少菜多,不够香。
不过大哥晚上回来,就有好吃的了。
郁青高高兴兴地啃了两个大包子,又把锅里剩的苞米面儿粥喝光,拿着粮票和钱出了门。
小白楼,丁香院儿,随便怎么叫吧,反正左近都知道这个地方。
院子四四方方,是由两栋紧连在一起的三层洋楼和横竖两排规整的小平房围成的,大院儿中央干干净净,有一方石桌,一处石头花架,周围栽了好些丁香树。
那时候不像如今。
平房和大杂院儿遍地都是,小白楼这样的院子却是很少见的。
据说西楼从前是侨民俱乐部,北楼是使馆家属楼。
不过眼下大部分住户都是176厂的高级职工,还有少部分是市里这个局那个委的领导。
李淑敏退休前是176厂的会计师,周蕙是176厂医院的妇产科大夫,本来没有这个住房指标。
郁青出生前,丁康殉职,厂里好心的领导照顾她们婆媳,特批了北楼二层的这套房子。
这里可比原先江北的职工区条件要好太多了——楼房,集中供暖,不用烧煤,家家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
美中不足,就是离厂区太远,坐通勤车过江上下班,来回要将近三个小时。
幸而只有周蕙一个人要在两岸间奔波。
老太太已经退休了,被返聘到街道的福利厂管账目。
厂子很小,活儿也轻省,一个礼拜只上两三个半天班,能有时间照顾家里的孩子们。
孩子们懂事都挺早,需要她操的心不多。
郁青出门的时候,看见刘歪嘴正在和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说话。
阳春三月,地上还有积雪,那女人穿一件白色的毛料大衣,长长的波浪卷发顺着肩垂到胸前,让人想起挂历上的女明星。
刘歪嘴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往人家胸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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