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倒也不惧,浅笑应之,不亢不卑,不骄不躁,始终平淡如水的面色,又让众人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好感。
一时之间,气氛和乐融融,直至一名容貌娟秀的侍婢匆匆行来,小声的与萧之谦禀报了一句,萧之谦和悦的面色猛的一扬,欣喜的道:“诸位稍等,之谦去去便回。”
说罢便随那侍婢匆匆离去。
在场众人,皆为世家之子,心思玲珑者不在少数,当下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面色也均是一喜,纷纷移步行向桃林。
“阿挽。”
裴清一脸激动之色,伸手拉着崔莞的衣袖便要随众人身后走去,却被崔莞轻轻一甩,抽回了袖,他顿住脚,回头愕然的看向崔莞,“怎么?”
崔莞轻轻摇了摇头,“意然兄性情高远淡泊,定不愿如此被旁人围之,观之。”
她的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入在场之人耳中,使得众人足下均是一顿,继而慢慢退了回来。
王樊确实不是喜好浮夸之人,各大世家对四族子弟多少都收拢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以便族人结交。
方才无非是被那侍婢一句“琅琊王氏”
撼了心神,下意识便随萧之谦而行。
身为主人,萧之谦迎人之举,亦可算得上是礼数,而他们,则多少含有一丝奉承之意,传扬出去,难免有失家族颜面,更会令人轻视。
崔莞迂回之言,恰到好处地点醒了诸人。
如此,众人纷纷向她投来和善的目光。
“多谢阿挽。”
裴清缓缓的吁出一口气,裴氏虽不及王谢,但在建康也颇有名望,尤其是此时这种纷乱时刻,一言一行极为重要。
崔莞淡笑摇头,继而才有空闲打量起四下之景,只见桃林左侧有一亭,亭下有一井,井中一泓清澈的泉水涓涓流淌,顺着以白玉石为底的九曲小渠潺潺而下。
一阵清风,桃林落英缤纷,点点花瓣飘落井中,顺流而下,清泉,玉渠,桃夭,令人心旷神怡。
九曲白玉渠两旁,莫约十步之处便设有一几一席,几上有美酒,亦有佳肴。
崔莞略打量了几眼便敛下目光,曲水流觞,上一世她未曾少见,比起那些奢靡的权贵,酒泉肉席,美人相伴,萧之谦这些朗朗世家子,已算得上是羽觞随波泛了。
窸窣的脚步与隐隐的笑声自桃林中传来,打断了崔莞的沉思,她与众人一般,下意识抬眸,循声望去,却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桃夭盛绽映流觞(下)
桃花林中,缓缓行出二前三后共五人,走在前面,俊朗的面容杨溢着灿笑,时不时侧首与身旁之人笑谈两句者,正是萧之谦。
而他左侧那位一袭月白华服,面若冠玉,宽衣博带,乌发将束未束,仅是以飘带松松敛于身后,举手抬足间,衣袍翻飞,一双高齿木屐轻叩在青石板上,一股说不出的**自在。
尤其是这人的神情,与崔莞有几分相似,清清淡淡,乍看好似这三月暖阳,舒适惬意,可只稍细看,便能察觉出,那悠然的眉宇与微弯的唇角上,流转着一丝疏漠。
只可惜,不知是华光太盛还是琅琊王氏名望太过,除去崔莞认真的打量了两眼外,裴清等人竟是一眼晃过便垂眸含笑的迎上前去。
踏入桃林远迎是阿谀奉承,但此时却不同,乃是当有之礼。
故而崔莞也随裴清一同向前走了数步,不过,相较与旁人的热切,崔莞脸上虽扬着笑,却无多少染入眸底,她不紧不慢的身影,几乎落在最后,清冷的目光自王樊身上掠过,凝在其身后右侧,不断含笑张口,试图与王樊攀谈之人身上。
曾信!
萧之谦竟将曾信也请来了!
崔莞眸底蓦的冷了几分,萧之谦明知她与曾信不和,前日邀约时还特意将曾信支开,怎么短短两日形势骤然反转?
曾信显然察觉到了这道冷厉的目光,他抬眼,几乎是刹那之间,便在众人中瞟到了崔莞那张俊美如斯,却隐隐泛着寒意的脸,他不由挑了挑眉,得意一笑,眼中尽是挑衅。
崔莞淡淡的移开了眼,并非躲避,而是不愿坏了这份难得的心绪,再者,她需得好好的思量一番了。
上一世,曾信的崛起,辉煌,她均看在眼中,一直以为便如表面这般,是借百里无涯之手,医好朝中贵人顽疾,继而得了贵人的青睐,往后便是靠她游走在权贵榻笫之间,一点一点为其谋来了平步青云之路。
可如今,百里无涯不会再对曾信施以援手,她亦不是曾信之姬,甚至连曾信欲借秦四郎势一事,也在她的阻拦下付诸东流……桩桩件件,均能令曾信一蹶不振。
然而,令崔莞所料未及的,是曾信竟还能攀上建康萧氏,甚至倚靠萧氏入了稷下学宫的大门!
以他一介寒门的身份,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攀附上这些世家子弟?需知萧之谦等人,言行举止均与家族息息相关,也便是说,自他们身上,多少可揣测到一族的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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