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许清元也不知道邓大人这话究竟是在试探还是真心邀请,她让自己好好想想再做答复。
回家路上,许清元让车夫转了个弯,去晋晴波现在住的地方看看,到地方只看见一个仆妇在照顾长冬,长冬上来见礼,说母亲尚未归家,又嘟囔着说娘亲天天回来的都很晚,她自己很无聊。
许清元陪长冬吃了一碗面,然后又掉头去东昌街院子。
会试、殿试过后,这里的人少了许多,除了考中的丁依霜还住在这里,其他人要么回老家,要么被外派做官,要么去官宅居住,许清元近日闷头写书,也没怎么讲课,这边冷清了许多。
听晋晴波说丁依霜被派去工部水部司任主事,也是忙的整日不见人,许清元这一趟竟然一个想见的人也没见到。
她们均成功改换门第身份入朝为官,许清元却像是被她们甩在身后,似乎已经难以望其项背。
在这种时候,黄尚书的诱饵和邓大人的邀请都显得分外难得,她靠在门框边上低着头,陷入沉思。
“老师?”
一道稚嫩的女生响起,许清元回神抬头一看,发现原来说话人是经常来听她课程的焦颐。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怀中抱着几本书,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惊喜的神色问:“您怎么有空过来,是要准备讲课吗?”
“不是,”
许清元摇头,问,“你过来又是做什么?”
焦颐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因为书会很久没再开课,所以我来看看。”
天边染上深浅不一的红色晚霞,许清元拉着焦颐坐在门槛上,冷不丁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焦颐立刻坐正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道:“学生想成为像您一样,可以改变现状的文人。”
“我?”
许清元不以为然,“你是指我讲课的内容吧?其实那些都是借鉴他人的言论而已,况且与其说是我带来了变化,不如说是因为那些理论符合各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才欣然接受,这算得了什么。”
小女孩转头看着她,表情严肃认真,她否定道:“学生不是说这个。”
没等许清元问下去,她又接道:“从哪里说起好呢……对了,学生比现在还小一些的时候,除了帮衬家里生意之外,每天都闷在屋中,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有一回一位远房表姐难得来我家做客,亲戚们都说她是一个十分讨人嫌的人,因为她很喜欢炫耀自己的学问,所以我也对学习十分抵触,总觉得变成她那样的人后,会被家人亲戚们讨厌。”
“可是,那年她来到我家中时,其言行举止非常礼貌恰当,我便跟她亲近起来。
饭桌上,邻里亲朋家的男性长辈们谈论起北邑省考官串通舞弊一事,他们都说后来的解元指不定是有什么硬关系,才能把一串男的撸下去,让她自己一个女人做第一名。”
“那时,我注意到表姐激动地浑身发抖,她愤怒地站起来高声反驳,把我吓了一大跳,其他人也很不喜欢她扫兴的言论,说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
焦颐陷入回忆之中,继续道,“后来她把整件事情说给我听,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然后她说了一句话。
‘夏虫不可语冰’。
当时我不明白其中含义,可她看我的眼神我一直牢牢记得。”
“那是一种悲悯的无奈,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只蒙昧的动物,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从那个时候起,我十分害怕她再次露出那样的眼神,竭力地想弄明白她为什么那样看我,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便开始偷偷跟着她学习。”
许清元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因为对方显然还没有说完。
“读书明理后,我便非常崇敬您,后来您来到京城备考,会试当晚不顾自己安危和后果,奋力挽救考生,与考官当面对峙,还不忘安抚遇难考生的家人,组建清霖书会,让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子也可以听的上课。
您还将所有男人甩在身后,考中状元,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事!”
焦颐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高,害羞地低下头,“原本家人非常反对我念书,可是见到您打马游街后,都不十分阻止我来听课了。
不单单是我,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们,家中的态度都有变化,这都是您带来的影响。”
“所以学生才说,想成为跟您一样,能改变现状的人。”
焦颐最后总结道。
“能改变现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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