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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受宠若惊,好些年了,他爹第一次表扬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激动地想出去跑圈。
回房以后,贾赦抱着儿子一阵猛亲,又翻箱倒柜,找出无数小孩子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出来,赏给贾瑚当玩具,也就是贾瑚内里有个成熟的灵魂,不然那些值钱的古董,非给他砸了听声儿不可。
与长房的兴高采烈相比,二房的气氛难免就要凝重些。
真论起来,贾代善也没说他们不好,不过是多夸了贾瑚几句,搁在一般人心里,谁会在乎这个,跟个不满周岁的奶娃娃计较,好没面子。
贾政偏偏就是例外,在他们家,除了已经故去的徐太夫人,谁不是说他比大哥强了十倍、百倍,贾政从小听着这样的话长大,也是理所当然这么想的,他差贾赦的,不过就是四岁的年纪罢了。
小时候,由于父母的偏爱,贾政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满心以为,贾赦能有的,他都能有,甚至会比他更好。
在贾政心里,他大哥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习武不成,读书不行,已经没救了。
直到贾代善给贾赦说了张家的那门婚事,从小被史夫人保护过度的贾政才隐约意识到,他和贾赦,似乎是不同的,他们之间的差别,不是他想象的微乎其微,而是一条他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天,贾政原是去给史夫人请安,不巧听到父母的一段对话。
当听到史夫人说,张家书香门第,张家姑娘更适合他的时候,贾政在心里默认了母亲的观点。
没错,就是这样,贾赦文武皆不通,如何配得上首辅家自幼饱读诗书的千金,倒是他,四岁就开了蒙,苦读十余年,显然是更适合的。
其实,贾政心里还有个想法,就是张家显赫的门第能给自己带来的助力,他下意识忽略了。
不料贾代善却说,张家答应嫁女,虽有报恩之意,又何尝不是看在贾赦嫡长子的身份上,无论贾赦此生是否有成,只要他不犯大错,守着祖辈的萌荫,怎么也能给张家小姐讨个一品诰命。
贾政已经十二,还没考上秀才,张家是不可能同意的。
再说了,谁家娶亲,不是长媳的身份最高,给贾政求了张家小姐,贾赦怎么办,去尚公主吗,真要那样的话,他们还得给儿媳妇行国礼。
贾代善说出尚主的话,可不是信口开河,他是很早就想过了,要是张家不肯答应婚事,他就进宫去求皇帝,给贾赦求个公主回来,有公主在家震着,他这个大儿子再是无能,也能平安一生了。
司徒家的公主,看似身份高贵,其实很不好嫁,因为太祖皇帝有言在先,驸马不得议政。
这就意味着,前朝曾经出现过的金銮殿选驸马之事,在本朝绝不可能发生,谁辛辛苦苦读上二十年书,是为了尚公主,而不是求前程。
偏偏太祖皇帝登基后,生了许多小女儿,当今皇帝膝下,亦有不少女儿,这么多的公主,要嫁出去可不容易,若是有勋贵之家主动求娶,皇帝乐意之极。
贾代善和史夫人后面还说了什么,贾政已经记不清了,他终于知道,就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他百无用处的大哥,不仅能娶到首辅家的千金,竟然还有尚主的资格,而这些,都是他没有的。
那天之后,贾政受到很大的震动,他比以往更刻苦地读起书,不就是一个爵位吗,贾赦什么都不会,就是承了爵,只怕也是虚衔,不可能像父亲那样,手握重兵,拥有实权。
只要他努力读书,中了秀才、中了举人、中了进士,就可以入朝为官,到时候,看贾赦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贾政的想法没错,如果他真能做到,一个有实职的官员,的确比挂名的爵位更有面子,可惜贾政一连考了几次,竟连童生试也没过。
更气人的是,贾赦有意无意就会在他面前说起,张氏娘家的某个侄儿,人家才多大一点年纪,就已经中了秀才,甚至中了举人,气得贾政羞愧难当,掩面而去。
贾政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哪有书香门第肯嫁女儿过来,贾代善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史夫人做主,给贾政娶了王家的二小姐进门。
两家都是金陵出来的,素有往来,彼此结亲,也是好事一桩。
贾政这个人,外表看着端方严肃,其实内心深处,对菊花古剑、红袖添香,还是有那么一点向往的,谁知王家可倒好,都是第三代了,教出来的女儿,居然大字不识几个,更遑论其他了。
贾政爱面子,人前自然不会说王氏不好,看着还是夫妻恩爱的样子,不过心里却很不忿,他什么都比贾赦好,怎么妻子竟会不如他,真是天道不公,可是人都已经娶回家了,再不满意也得认。
待到王氏生下儿子,贾政就把希望寄托到儿子身上,他样样都比贾赦强,他儿子也该如此。
贾瑚八月能言,九月能行,他儿子肯定可以更早,贾政完全没有想过,贾瑚已经算是早慧的典型。
见贾政不停说着,要她如何如何,务必教好儿子的话,王氏低垂着头,嘴角含着一丝冷笑。
她的这个夫君,人人都说他好,比起被父亲许配到皇商家的三妹妹,王氏一度以为,自己幸遇良人,夫婿出身国公府,又酷爱读书,只要考上功名,两家人在背后努点力,前途指日可期。
直到嫁进贾家,王氏才发现,人人夸赞的荣国府二公子,最好的就是他的名声。
不过贾政今日的话,说的确有几分道理,她是要教好儿子,让他在公公婆婆面前好生表现,不然贾瑚那个小子,肯定会更得意的,她的儿子,才是最好的,她要把最好的东西,通通都给他。
转眼到了春末,贾瑚的周岁生辰即将来临,贾代善整天被活蹦乱跳、能说会道的大孙子逗得合不拢嘴,自然是要吩咐史夫人大办,他得让人们看看,他家大孙子有多出色,比他儿子强多了。
史夫人心里有些不满,贾瑚的洗三、满月、百日,哪次不是大办特办,不像她可怜的二孙子,没有一次能赶上贾瑚的一半,可她不好明着反对,就说小孩子福薄,大人太疼他怕折了福气。
贾代善是上过战场的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怎会在乎这些,他不仅不听史夫人的劝说,还说贾瑚生来像他,没什么压不住的,就是要办得隆重,才配得上他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
史夫人气得直咬牙,可她知道,贾代善主意已定,是不会听他人劝的,就转而问道:“老爷,老二家的哥儿也有半岁了,长得健康活泼,是不是可以给取名了,瑚哥儿就是半岁取的。”
前次,史夫人试探性地问过,给贾政的儿子取名贾琏如何,被贾代善反驳了,说琏字他要留给贾赦的二儿子,贾政那边,他再重新想想,不想小半年过去了,此事竟然没了下文。
这回,史夫人只问取名的事,贾代善就点头道:“取名事关重大,待到瑚哥儿的生辰过了,我给二哥儿想个好的。”
家中下人如何称呼,贾代善不管,可是他叫两个孙子,都是按着排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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