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直到现在,司马昭仪还是一个谜一般不可解的人物。
卞解忧想着,发觉司马回雪冷淡地将视线又转向窗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因而惶恐起来了。
"
司马昭仪,我求求你告诉我吧,陛下......他有什么话留下来吗?"
她哀恳地望着司马回雪平静如水的神情,企望从那一片空白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司马回雪震动了一下,早已哭尽了泪水的眼睛里,又浮现了一层很淡的雾气。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她不为人察觉地眨了眨双眼,眨掉那已经在她长睫上凝结成形的泪滴。
她想起他最后的低语,气若游丝却一字一字地低诵着《洛神赋》文句的颤抖声音,以及他胸口上那道深深的伤口,随着他的每一次吐息而涌出更多的鲜血。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还想起他在生命终结一刻的浅浅微笑,那笑容撕裂了她的心;她从没有感觉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渺小无力,竟然只能握着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此生唯一所爱之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一滴地流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恩爱......两不疑?两不疑?在生命终结的时刻,他终于、终于......相信她了吗?相信着在她的爱里,是没有家族姓氏的存在,没有社稷政权的争夺,没有谁胜谁负,只有他,只有他的微笑与忧伤,他的才气与抱负,他的牵挂与低语?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世上也许只有她,才知道他最后留给她的笑容里蕴含着怎样的情绪,但悲哀的是,他们竟然直到永诀的那一刻,才真正地拋开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心结与怨恨--
"
不,他什么也没有说。
"
司马回雪听到自己平淡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室内断然响起。
卞解忧似乎犹疑不信地睁大了双眼,颤抖着声音说:"
这、这怎么可能呢......司马昭仪,陛下他真的......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吗?"
司马回雪的双拳不自觉地在身侧握紧,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直视着卞解忧。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说:"
不,他什么也没有说。
"
第四十一章
司马回雪狂乱地奔跑着,跑得飞快,完全不理会旁人的惊呼或慌张,一直冲到了太后寝宫前的长廊上。
她在廊间飞奔着,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跑向殿门的方向。
她的耳间已经钻入了太后有些抖颤的声音,仿佛是眼里噙着一汪泪水,强忍悲绪的宣读声:
"
吾以不德,遭家不造,昔援立东海王子髦,以为明帝嗣;见其好书疏文章,冀可成济,而情性暴戾,日月滋甚......"
什么......这是什么胡言乱语的话啊?!
为何他人都已经不在了,叔父和司马一族还要如此赶尽杀绝,给他安上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
吾即密有令大将军,不可以奉宗庙,恐颠覆社稷,死无面目以见先帝。
大将军以其尚幼,谓当改心为善,殷勤执据--"
虚伪!
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是他把陛下逼死的,即使他这样粉饰太平的言词,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以为天下百姓的心里就会被这种谎言所愚弄吗?
"
吾语大将军,不可不废之,前后数十。
此儿具闻,自知罪重,便图为弑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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