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陆晗蕊带回了干清宫。”
飞星走到太后身旁,略踌躇地说着。
皇帝自小就是让人拿捏不住的性子,但所言所行,步步为营,未有差错。
如今将一个贱籍宫奴带回干清宫,这是何等的幼稚与僭越!
偏偏那个宫奴还是陆氏“余孽”
。
皇帝是想让这个陆氏余孽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有什么后招?不过他再如何想这个宫奴死,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皇帝这步棋,走得实在是烂极了。
太后遥望着那轮孤悬于紫禁城上空的明月,清明澄澈,凌驾于尘世之上。
就像陆寒江的眼,多少年,孤独地凝视着东陆这片土地,没人懂他,但她懂。
太后攥紧佛珠,掌心冰凉,偏头问飞星:“那个陆晗蕊,是怎样的女子?”
飞星想了想,她刺杀陆漪兰后往窗外跃去,回头一瞥,恍然见到了年轻时的陆刺史,寒江。
只是她更为单薄柔美。
“她的面貌与陆大人极像。”
飞星说着,提起“陆寒江”
时目光不由地垂下去。
像陆寒江……
陆寒江什么样子来的?
太后微微蹙眉,眼中的那轮明月静静耀放清辉,而陆寒江的容颜也渐渐在脑海中淡去,她心中惶恐,忙拉住飞星:“哀家……哀家记不住陆大人的面容了……”
飞星听太后如此说,亦不由哽咽:“太后,陆大人已经死了……两年有余,记不住是常事。”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由飞星亲口说出,她还是痛苦地捂住脸。
即便是在暗夜中的重重宫闱,即便她已贵为后宫之主,靖朝的皇太后,还是不敢哭得大声。
就像二十多年前在明月州与陆寒江初遇,她注目着少年临风的清俊背影,连喜欢的眼神也不敢太放肆。
就像她刚进宫时,在先皇靖阳帝枕旁怀念明月州的陆刺史,只敢默默低泣。
而今二十余年,如一场大风,倏忽刮过。
紫禁城固若金汤巍峨高踞,而她也已经换了容颜,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最后见一眼陆寒江。
自她进宫,除却早年见过几面,便都是书信往来,直到他死,亦不复相见。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便是交代若将来陆氏子女被贬为贱籍的处置之法。
“望太后怜惜,杀之可也。”
陆寒江知道背负着谋逆罪名的官家女子被贬为贱籍后,在宫中会如何被人践踏凌辱,于是提前写信与她,若是真到了这般地步,请杀之。
飞星见太后神色与往日不同,想是思念陆寒江,便不再多言,再者陆晗蕊如今在干清宫,极难下手,说也无用。
陆晗蕊进宫时倾尽所有私藏得以被调至藏书阁,这两年来规规矩矩,飞星暗中察看,不由松了一口气,若是她能如此过一生,也算是善终。
万万没想到竟与皇帝纠缠到了一起……
太后擦去眼角的泪,对飞星说道:“你先不忙对陆晗蕊下手,哀家还想见见她。”
“可她在干清宫……”
太后又道:“留在干清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皇后看在眼里,便是李氏看在眼里,宁妃与淑贵妃看着,便是孙氏看着。”
飞星默然,朝廷外有明月州陆氏,朝廷内有李氏、孙氏两大勋贵世家。
陆晗蕊今日绝地逢生,留在了干清宫,明日早朝,陷入绝境的就该是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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