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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知府大人接着道:“如果都认为是这样,本官就腆颜以前辈会元的身份,来给你们传授一下心得经验,愿意听吗?”
这下不光是新生,满大殿生员都是十分的激动……谁不知道唐知府乃是与王守溪并称的时文大家,若能听他指点一二,必能受益匪浅。
“方才教授大人介绍了府学课程,本官想你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将其暗暗划分为两类,一类有用于科举的;一类无用于科举的……有用的就认真学,无用的就弃之如敝屣。”
唐知府慢悠悠的说道,引来了生员们不由自主的点头。
“本官也将其分为两类,举业和德业,你们认为无用的,都被我划进了德业之中。”
唐顺之沉声道:“慎勿以举业、德业为两类而偏废,你学举业只是学了个制义的方法,学得再好,写出来的文章辞藻再妙,让人读起来仍觉着干巴巴,没滋味。
这就是因为忽略了德业,只有在德业上也下功夫,才能让文章血肉兼备,有其灵魂!”
见生员们懵懵懂懂,只有十数人似懂非懂,了然顿悟者更是寥寥,不过沈默、诸大绶、陶虞臣等三五人而已,唐知府叹口气道:“话是对你们所有人说的,但能不能有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第一五七章左右文武儒稗
等知府大人训话结束,训导大人又让本次的三试案首上前,代表诸生向孔子上香,然后发言作保证。
人家唐顺之是知府,自然可以胡咧咧,沈默可啥都不是,只好老老实实的将府学提前给的词背一遍,便赶紧下台了事。
在众人眼里,这已经是了不起的荣耀,足以在几十年后向孙子自夸了。
但人和人确实不能比,硬要比一定会气死人……当仪式结束,大人们先行一步,走到门口时,知府大人突然回过头来道:“沈拙言,你根本官走,你的课业由本官亲授了。”
一片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登时落在沈默身上,饶是他脸皮赛过城墙,也微微觉着不好意思,赶紧应声出去,跟着老唐上了轿。
在轿子上两人还像正经人一样,说些今天天气真不错之类,但一到了知府衙门的内室书房之中,唐顺之便露出一副为老不尊的笑容道:“怎样小子,有面子吧?师叔待你不薄吧?”
沈默翻翻白眼道:“我的师叔啊,你看多少人恨不得把我拖下来,换成他自己上这轿子?”
说着伸手一比划道:“这下起码得罪了一百个。”
唐顺之哈哈大笑起来,捻着胡子道:“我一直无法理解一件事,请你帮着解释一下……我师兄那个古板的道学先生,怎会教出你这么个学生来呢?”
说着不无遗憾道:“你应该是我唐荆川的学生才对。”
沈默摇头笑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我实在不好回答。”
唐顺之却没有再跟他开玩笑。
而是沉声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传我衣钵……或者帮我把衣钵传下去,不要让我平生所学失传。”
沈默轻声道:“那我实话实说吧,我万分敬仰阳明公,十分敬重我师父,也很佩服师叔您……”
“但是呢?”
唐顺之似笑非笑地问道。
“但是我不想与现在的王学门人搅在一起。”
沈默字斟句酌道:“我承认其中有许多真正体悟了心学,在为国为民操劳者,但大部分王学门人。
已经彻底流于清谈……甚至是空谈了。
整日里夸夸其谈什么‘花树我心’之类,大讲抱负理想。
却对‘知行合一’避而不谈。”
说着语带讥诮道:“我觉着他们比程朱理学的书呆子更可怕……人家至少还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却已经直追那些米虫般的魏晋名士了!
我敢负责的说,这些人将来一定会坠了阳明公的千古威名的。”
唐顺之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沈默,轻声道:“你怎么学得如徐渭般尖锐了?”
“原因有二,一者我觉着自己缺少些棱角。”
沈默直言不讳道:“现在不是太平盛世,还是有些棱角好出头。”
说完又坦然望向唐顺之道:“第二,师叔乃是百年奇才。
学究天人,身后之光辉定然也千古不灭,何苦与那些人搅在一起,坠了自己地威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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