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的雨声使得他的话音失了真,听起来有些疲惫。
他微低着头,仍然注视着杰森躺过的位置,全身都湿透了,笔直地站着,散发一种介于愤怒和悲伤间的气质。
“你是指我开枪杀了杰森·埃利斯,还是因为我把血溅在了你的脸上?”
高崎说,显然他的心情也不大好。
“他是被人利用的!”
邓槐灵忽然狠狠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他已经放弃抵抗了,难道你不清楚么?”
“当场击毙是上级的命令,我在奉命行事。
邓先生,在这次行动中你只是担当协助位置,真正具有决策权的是警方——事实上,上级最初的命令是放弃人质,在你提出方案之后,我又为你争取了十四分钟谈判时间,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高崎试图掰开攥着他领子的那只手,但是失败了,对方的力劲就连他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都无法比拟。
邓槐灵冷哼了声,甩开他的衣领,高崎没站稳坐在了水池边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邓槐灵似乎极力控制着怒火,仰起脸来任由雨水冲刷脸际,然后抬起袖子,沿着眉骨一点点用力擦到额角,清理掉脸上的血迹。
等他放下手来的时候,一对袖口完全被染红了。
“无论杰森犯了什么罪,都应该接受法律裁决,而不是被私刑处决。”
冰冷的雨水也没能让邓槐灵彻底平静,他的声音透着戾气,“他不过是个偶然卷入事件的平民。”
“衡量一个人有没有罪,可不是看他的人格品质,至少我本人没有杀死他的负疚感,反正上了法庭他也会被判死刑。”
高崎悠矢坐在水池沿上,眺望着被夜和雨笼罩的城市,“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凭一个人做过的事……唉,想不起来了。”
——凭一个人做过的事就能断定他的好坏?
——是的。
邓槐灵心头一冷,想起在hope酒吧,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凌晨,被他杀死的改造人莫特也这么问过他。
那是塞西娜曾经风靡的电影中的一句台词,落后潮流如他都知道这句话的来源。
他当时答得很笃定,莫特与反叛组织“术”
勾结,杀害了数十人,通缉赏金高达一千万信用点。
可是,如今的杰森也是一样,杀死了玛丽·埃利斯,假如炸弹没有解除,造成的伤亡将会达到上百人。
所以,杰森不也是罪大恶极吗?为什么他轻松地杀死了莫特,而对杰森抱有同情?邓槐灵茫然地思忖着,心中仿佛有一条铁律被打乱了,它如同海浪上下起伏着,不断变动,根本辨不出分明的边界。
如果他杀死过的每一个人都像杰森这样,有痛苦的往事呢?这是个一想到就令人消沉的问题。
邓槐灵绝不会后悔杀了他们,因为那些人做过的事不值得原谅,但是他再也不可能自诩正义一方,毫无愧疚地收下赏金,这是对那些身不由己的人的践踏。
一时间他感到心里很乱,转回头去找rosie。
可他的仿生人不在那里,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辆辆悬浮警车升空,相继离开,观景台变得冷清萧索,他又扫了一眼,的确没见到rosie的身影。
高崎悠矢又说:“其实上级早已大发雷霆了——关于你不听指令,冒险救下人质的事。
市长说把玛丽·埃利斯的事交给警方,并不是任由警方裁夺的意思;相反,如果事情办不好,我的上级们都要完蛋。
我们必须稳妥地处理掉炸弹,至于人质的安危,都是次要的事。”
“所以我们根本谈不到一起去。”
邓槐灵直接地说,“我厌恶警方的处事风格,你们都是市长的走狗,不会自己思考吗?”
“一个人和一百个人相比,两者谁更重要?”
高崎反问。
“电车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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